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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8章 【二合一37-38章】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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過了兩日,租房終於修好了。

孫九娘請來的泥瓦匠手藝很好,人也麻利,他不僅給把隔間的房頂修好,還把裏面的墻壁重新抹上石灰,把坑坑窪窪的地板修平整。

如此一來,沈憐雪跟沈如意就擁有了裏外兩間房。

隔間沒有外門,只有一扇高高的後窗,沈憐雪又跟女兒跑了一日木匠坊,買了一個現成的立櫃、一個箱籠、兩個木板架子,一個不大不小的浴桶和一組小茶桌。

她讓閑漢把立櫃反著對後墻,跟前面隔開,前面則放浴桶、水桶以及盆架。

因是二樓,不方便砌爐竈,沈憐雪便又買了一個新的獨立銅爐,直接放在了靠窗的那一側。

獨立爐竈對面就是木板架,邊上則是新買的窄桌,這樣做飯所用之物便都能擺上,不用再來回拿放。

這個小隔間一修整,她們原來住的臥房便幹凈起來。

爐竈和食材、面粉都被取走,屋裏只有一個立櫃並一個箱籠,沈憐雪把新買的小茶桌放到門邊,母女兩個也終於有了飯桌。

她自己女紅不行,便去南通一巷那家鋪子買了兩個門簾,掛在了隔間跟臥房之間以及水房跟廚房之間。

如此又收拾了一整日,這個嶄新的“家”便呈現在母女兩個面前。

沈如意掀開簾子,跑到隔間裏,她東摸摸西摸摸,又去廚房裏瞧了瞧,最後跑回來,爬到椅子坐下,趴在茶桌那偷偷笑。

沈憐雪見她高興,自己心裏也特別高興。

這屋子裏一針一線,一磚一瓦,都是她跟女兒辛苦賺出來的,看著這個家,她才深切體會到一種發自內心的滿足。

她真的可以養活這個家。

沈憐雪跟沈如意高興了好一會兒,沈憐雪才道:“過幾日炭盆和湯婆子送來,屋裏就更暖和,夜裏睡就不冷。”

沈如意捧場:“好!”

母女兩個東瞧瞧西看看,沈憐雪想了想道:“等今日忙完,去買些菜,明日請了大姐她們來家裏吃酒。”

這是她第一次擁有的,屬於她自己的家,孫九娘這些人,也是她第一次擁有的屬於自己的朋友。

她正一步步擺脫舊日陰影,擺脫過去的陰霾,朝著陽光走下去。

沈憐雪很高興:“我終於可以給她們露一手了。”

如此說著,她竟然還有些興奮。

沈憐雪拿出紙筆,認真列了幾道菜,然後又想起什麽,突然起身:“明日的脆餅還沒做,我先去忙。”

她說著,風風火火進了廚房,不多便聞到廚房裏傳來的酥餅香味。

沈如意趴在門邊看母親,見她雖然忙碌,但臉上笑容卻沒落,心中的那顆名為擔心的石頭,也終於落到心底。

這一刻,她無比慶幸自己重新活一次,她可以陪伴在母親身邊,陪著她一起往下走。

她會慢慢長大,會變成參天大樹,會成為母親可以依賴的靠山,會成為能讓她遮風避雨的家園。

因為有了新廚房,也因上午生意很好,沈憐雪一口氣做了兩百多張酥餅,待到次日開張時,她才發現這兩百張酥餅有多重要。

今日從一開張生意便極好,忙得沈憐雪連口水都來不及喝,只能抽空提醒女兒多喝水休息。

一直忙了將近三個時辰,眼看已經日上中天,午時都快到了,還有不少食客在等。

沈憐雪也是今日才意識到,最忙的其實是五更和午時。

雖說根據舊時習慣,許多普通百姓午時不用飯,但也大多因為麻煩和節省,他們並非一直餓著。

能出門采買的自然可以出門采買,煎餅可做早飯,自然也能當午時點心。

買上一份,有面有蛋也有菜,香噴噴還頂餓,吃上一個能度過寒冷的冬日午後,一直扛到傍晚用晚食。

所以她延長擺攤的時間,一直到午時,生意會更好一些。

不過確實是又累又餓。

沈憐雪擦了擦汗,把攤位仔仔細細擦幹凈,然後便要領著沈如意回家。

沈如意仰頭看著母親,突然道:“娘,其實我們可以雇人幹。”

大抵沒想到女兒竟想到這一出,沈如意微微一楞,她低下頭,有些疑惑地看向女兒。

沈如意想了想,道:“娘,我們可以買兩個這樣的推車爐竈,請個手藝不錯的廚娘,咱們提供所食材耗損,她只要每日拿工錢便可,賣一張多賺一張錢,能賣多少都是她的本事。”

“咱們還可以跟月嬸嬸一起弄個擋風避雨的棚子,冬日裏食客們等在後面,也是有些寒冷。”

沈如意清脆的童音在巷子裏響起,沈憐雪的心卻仿佛被泡在米醋裏,酸澀之餘,醇香依然。

女兒小小年紀,卻已經開始為家裏操心。旁的小姑娘還在撒歡似地玩,她卻跟著自己起早貪黑,從來不叫苦不叫累。

甚至她想不到的地方,女兒都能想到,細心又周到。

她是命不好,可她又命很好。

能得這樣的小棉襖,才是她人生中最幸運的事。

沈憐雪心裏認真思量著女兒的提議,她把這些都反覆思量過,覺得女兒說的有些道理。

“如今忙上一整個上午,能賣三百左右,若是再加一個鍋竈,若還是三百,倒是不太劃算。”

煎餅是小本買賣,靠的就是人工和手藝,沈憐雪半個時辰頂天做四五十張,再多就不成了。

她自己不停忙一個整個上午,也大抵是三百張的分量,這還是今日才方達到,之前都是兩百左右。

沈如意知道母親聽了進去,她卻說:“可是娘,以前賣兩百,是因為我們就準備兩百,怕買不完,所以油果兒買的少,但現在顯然脆餅更得人心,每次都是脆餅先賣光,能賣多少還未可知。”

她竟文縐縐說了句還未可知,沈憐雪原還在認真思量,心裏反覆糾結,這會兒也忍不住笑出聲。

“你哪裏學來的詞,還未可知呢。”

沈如意其實是跟師父學的,但她現在又不認識師父,只能把鍋扣到鄭欣年頭上。

“年年哥哥教我的。”

沈憐雪就誇:“還是年哥兒厲害,竟能教得你這個小鬼靈精上進。”

沈如意嘿嘿笑了兩聲,又把話題扯了回去:“怎麽樣娘?如果鍋竈多了,咱們下午也能做生意,多好的主意。”

這倒是正中沈憐雪下懷,她道:“那就先看看,若是有合適的人選,就聽你的。”

母女兩個還在暢想未來,此時的明懿大長公主府中,公主趙令妧正坐在花廳裏,讓大宮女給她手上的指甲塗鳳仙花汁。

大宮女彩雲一邊塗,一邊道:“殿下的手真好看,每次伺候殿下染花甲,都覺得是女婢的福氣。”

趙令妧點了點她的額頭,道:“貧嘴。”

她們在這邊染花甲,還有幾個宮女在挑選今年的新錦緞,一匹一匹打開給公主殿下看。

趙令妧挑了一會兒,又覺得百無聊賴。

她不自覺嘆了口氣,就聽彩雲小聲道:“殿下可還是操心二公子?”

公主府和將軍府許多事,年輕的彩雲都不甚清楚。

她當年也不貼身伺候公主殿下,也是之前的幾位夫人年紀都大了,公主體恤她們,家庭和睦的就叫回家享天倫之樂,不想回家的便留在公主府,每日只陪著公主說話解悶,這才把彩雲這幾個年輕卻穩重的宮女調撥上來,做些貼身伺候的活計。

但公主有個心病,彩雲是知道的。

她所說的二公子,其實就是當今滿汴京都聞名的年輕宰執,未及而立之年便入主政事堂的門下侍郎裴明昉。

裴相公不僅曾以弱冠之齡高中狀元,後又以其獨到的見地和心懷天下的胸襟步步高升,宦海沈浮,為官十載,終究為相。

他也不單只是一介臣子。

他是官家的親表弟,是明懿大長公主的嫡出次子,其父為一等定國公,威武將軍裴忠義。

這樣一個人,堪稱龍章鳳姿,豐神俊逸。

可他偏偏年將三十還未娶親,身邊聽聞連侍妾通房都無,便是大長公主極力撮合,他也從不肯應允。

汴京也有那長舌人,說裴相公這輩子太過優秀,以至婚姻不順,也在情理之中。

話裏話外,都是暗自嘲諷他“不是個男人”。

對此,大長公主並不在意,甚至就連被人嘲諷的裴相公都不在意。

這一家子奇怪得很,就沒一個人在意男人行不行的事,竟然也順勢不再給世子尋姻緣,似乎已經放棄了。

只不過,大長公主還是關心兒子的。

趙令妧聽到彩雲這麽問,就又嘆了口氣:“是,也不是。”

她頓了頓,聽到暖閣外面傳來宮人的請安聲,那張明艷的面容上,重新煥發光彩:“可是思靜回來了?”

宮女一打流光紗簾,一個面容沈靜的中年女子悄步急入。

正是之前去過楚雲清家的令人李思靜。

距離那日已過多日,李思靜也忙了多日,今日重新回到公主府,自然叫趙令妧心生驚喜。

她沖李思靜招招手,然後便對彩雲道:“彩雲,你領著她們出去,守好門。”

彩雲乖巧地收好妝奩,領著小宮女們一起退了下去。

待人都走光了,趙令妧根本顧不上剛剛塗好的指甲,一把抓住了李思靜的手:“思靜,如何了?”

李思靜對趙令妧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,她放好趙令妧的手,把她手指上的紗布重新包好。

然後才語氣平和地道:“公主放心,如今已略有眉目。”

趙令妧激動得差點蹦起來,她忙道:“快說說,人在哪裏,日子過得怎麽樣了,可是受了他人欺辱?”

她一口氣問了三個問題,卻偏巧都是李思靜答不上來的。

李思靜陪伴她四十幾年光陰,最是了解她,此時便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,把她激動地心神穩定下來。

“大約是找到了,那日楚家的小郎君從家中出去,急匆匆就去了甜水巷,至於他到底進了哪戶人家,奈何有親隨跟著,咱們的人沒敢太靠近,無從得知。”

“但我這幾日從甜水巷走訪,也查到些許。”

她一字一頓道:“甜水巷恰好有一位楚家小郎君的同窗,姓鄭。”

————

趙令妧的心情猶如被颶風吹著的風箏,一會兒高高飛起,一會兒狠狠落下,總是搖擺不定。

摔落的次數多了,叫她的心千瘡百孔。

她一口氣差點沒憋在喉嚨裏,好半天才道:“那又如何?”

為了裴明昉當年那一場差錯,她難過了許多年,糾結了許多年,也尋覓了許多年。

這麽多年,對方都杳無音信,什麽線索都沒有徹查清楚,卻在她即將死心的時候,終於有了轉機。

哪怕線索渺茫,趙令妧也不想放棄。

她根本顧不上什麽優雅端莊,什麽金枝玉葉的體面,此刻在她心裏,只有“查到些許”四字。

李思靜聲音不緊不慢,用溫和到幾乎平淡的嗓音安撫著激動的公主殿下。

她道:“殿下,之前我便稟報給您,楚家小郎君說玉佩是同同窗關撲時贏得,具體從誰手中所得,他不好細問,只得作罷。”

“但我從楚家離開後並未立即離開,等了大約兩刻,楚家小郎君便匆匆離家,去了甜水巷。”

這個片段,李思靜剛回公主府時就同她稟報過。

趙令妧點頭:“是,正因如此,你才去甜水巷走訪調查。”

李思靜道:“咱們沒有正式追攝直牒,又不能驚動開封府,驚動晉王殿下,咱們便只得低調行事。”

裴明昉之前出的那一場差錯,是他今生做過最錯誤的一件事,此事決不能被除親屬之外的人知曉,否則裴明昉一生抱負都將付諸東流。

但差錯並非他故意為之,奈何年輕氣盛,被親信之人算計,被人坑害至此,個中由來,已無法一一說清。

這世間,本也沒有非黑即白的事。

但此事卻已經成了裴家的心結,成了刺在裴明昉心口的利刃,成了他身體裏流不盡的血汙。

作為母親,在斥責,怨懟之後,明懿長公主迅速站了起來。

她讓人暗中查訪,努力尋找被害的女子,也努力想要彌補錯誤。

她知道有些事永遠無法彌補,破鏡永不能重圓,即便圓了,破鏡之上依舊有數不清的裂痕。

但他們總要去做的。

否則被害者又何其無辜。

趙令妧從翻湧的思緒裏清醒過來,她擡起頭,緩緩舒了口氣:“你說得對,是我著相了。”

李思靜這才繼續道:“楚小郎君是個極為優秀懂事的孩子,他從不貪玩,也幾乎不去瓦舍青樓,甚至不同旁的世家子弟那般吃茶品酒,他每日除了書院讀書就是歸家,便是丹鹿書院的陸山長都誇他年少穩重,大有可為。”

“這樣一個郎君,不可能去甜水巷私會,他去甜水巷的原因只能是歸還玉佩。因此我只是讓人從書院打聽,大約知道了楚小郎君都有哪幾個玩得好的同窗,這些同窗中,又是否有人住在甜水巷。”

那塊玉佩,最可能的擁有者就是甜水巷的那位同窗。

如此一來,前前後後邊都能對上。

趙令妧安靜聽著她的話,這一次沒有著急發問。

李思靜繼續道:“事情很好查,楚小郎君關系最好的同窗姓鄭,是一位平民子弟,家住甜水巷,同楚小郎君所去之處極為吻合。”

聽到這裏,趙令妧便全都明白了。

她道:“這位鄭小郎君出身如何?”

不能明察只能暗訪,所得消息便會有疏漏,但李思靜在宮中為官多年,是她身邊最得力的心腹,趙令妧是很信任她的能力。

果然,李思靜便輕輕笑了:“這位鄭小郎君年十二,名叫欣年,父親早亡,跟隨寡母生活。”

“他十歲便考入丹鹿書院,在同窗之中頗有才明,一直穩居班中一二,就連楚小郎君都力有不逮,總是差他分毫。”

“聽聞陸山長很是欣賞他,準備在他十五之後便收為親傳弟子,親自教導。”

以極其平凡的出身,卻成為世家權貴紮堆的丹鹿書院中的佼佼者,這位鄭欣年小郎君,當是神童人物。

趙令妧聽到鄭欣年的年歲,原本明媚的眼睛暗了暗,她嘆了口氣,道:“這孩子可真優秀。”

別人家的孩子,一個比一個優秀。

李思靜卻輕聲笑笑,柔聲道:“殿下莫急,雖然這位鄭小郎君瞧著不像是同當年那位女郎有關聯,咱們也不能貿然上門去問玉佩從何而來,但這位鄭小郎君的母親孫九娘卻是個十分厲害的娘子。”

她也不賣關子,直接道:“她是個房東。”

趙令妧的兩個兒子都很優秀,自己本身也是相當聰慧,她一瞬便明白過來:“你的意思是,在這位孫娘子的租客裏,很可能就有當年那位小娘子。”

李思靜點頭:“是,無論有沒有當年的舊人,卻肯定有所聯系,這一枚玉佩在那樣的情形下遺落,拿到玉佩之人定不會胡亂丟棄,肯定慎重存放。”

她剩下的話沒說完,除非萬不得已,否則當年那位小娘子絕對不可能把玉佩輕易給人。

趙令妧也想到這裏,她微微皺起眉頭,目光裏有著顯而易見的擔憂:“你說,她……她會不會日子艱難。”

她一邊說著,心裏跟針紮一樣難受。

李思靜微微嘆了口氣,低聲道:“殿下,我們如今且要往前看,先把人找到,再去看如何彌補才是。”

找不到人,一切對錯是非,一切愧疚彌補,都是妄言。

趙令妧點頭:“是,你說得對。”

她沈思片刻,對李思靜道:“你附耳過來,我們這般行事如何?”

……

甜水巷中,沈憐雪剛打開門,就看到門外勉強維持嚴肅面容的孫九娘以及……司馬澤。

司馬澤同母女兩個有一面之緣,就連沈如意也記得他,這會兒見他上門,母女兩個頓時緊張起來,都想起了前幾日沈憐雪誇下的海口。

沈如意一緊張,就忍不住要去拉母親的裙擺。

司馬澤大抵看到沈如意這般反應,努力沖她露出一個友善笑容。

沈如意:“……”

更害怕了怎麽辦。

司馬澤撓撓頭,把頭上的軟襆頭撓得東倒西歪,他甚至都不敢大聲說話,壓低了聲音道:“沈娘子,今日我來是有公務。”

孫九娘就站在門口,不走也不動,她跟一尊大佛似的,卻令沈憐雪母女兩個安心。

司馬澤見過許多這樣單身女子,他知道在汴京中求生不已,她們的警惕性普遍都很高,碰見生人幾乎不會友善相處。

司馬澤想了想,便道:“沈娘子,你之前去開封府改過戶籍,把自己的戶籍從香蓮巷沈氏遷出,獨立門戶,暫時落在甜水巷四院,我說對否?”

一聽到香蓮巷沈氏,沈憐雪渾身都僵硬了。

她板著臉,好半天才遲鈍點頭:“是。”

司馬澤遵從巡檢司當差條例,並不會對百姓隨意盤查,他只告知她他此行因由:“沈娘子,你的戶籍雖從香蓮巷沈氏遷出,沈氏名義上將你……將你除族,但族譜尚未更改,沈氏現在想要更改族譜,對族譜中人有所增減,需要你到場簽簿。”

這種宗族族譜,是需要經過當事人同意才能在官府備檔。

否則宗族之中隨意刪減人口,那宗法國規便成了笑話。

沈憐雪確實被繼母以不思貞潔,行為不端為由趕出家門,沈家也說要除名,但當時幾個年紀大的族老還健在,念在她是沈氏血脈,因此便把此事壓下。

沈氏的香水行一共開了四家,一直由沈憐雪的父親掌控。

兩年前,她父親重病,卻還未死,只是癱瘓在床,靠人伺候並以藥食續命。

正因如此,她才會被那樣冷酷地掃地出門。

她父親還在,那麽族譜便不會變動,現在突然要變更族譜,是否意味著……

沈憐雪臉色微變,卻並無哀痛神色,她只是心裏悶悶的,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在她心裏蔓延開來,擾亂她的神智。

他死了嗎?

他終於不在了嗎?

沈憐雪心裏這樣問著,她驚訝地發現自己沒有哀傷情緒,甚至都也不覺得痛快,她只是有些悵然。

這個壓在她母親頭上的恐怖人影,這個壓在她身上的巨大頑石,似乎終於消失不見了。

她痛快嗎?開心嗎?

好像也沒有。

沈憐雪一時之間有些呆楞,司馬澤不知道她為何白了臉,孫九娘也不知。

只有沈如意踮起腳,輕輕抱著母親的腿。

她用自己溫暖的、柔軟的幼小身軀,溫柔地安撫著母親倉皇的心,她就安靜地抱著她,不說不言也不哭泣。

沈如意的心裏其實並非同她表面那般平靜。

在那本奇怪的《天價王妃:霸道王爺不好惹》裏,雖然對沈家這個幾乎邊緣的家族不多提及,卻也還是有所著墨,其中就寫過一句沈家的家主變更。

沈如意不知道為何這本書要寫到沈家,但沈如意看到的章節裏,確實對沈家有所贅述。

大約就是今年,大約就是今年年末,導致她母親一生悲劇的沈家上門女婿,從周文禮變成沈文禮的沈老爺終於撒手人寰。

但沈家上下卻都對其的死亡絕口不提,也沒有什麽巡檢司的什長上門詢問,甚至一直到母親在景祐十九年去世,她都不知自己的父親已離世一年。

而此刻,沈家為何又來尋母親?

沈如意眼眸中的擔憂一下子便消失不見,她擡起頭,用自以為淩厲的目光看向司馬澤。

她不知道為何會有如此變故,但冥冥之中,有個聲音卻不停告訴她:這不是好事。

沈如意一下子就緊張起來。

她死死看著司馬澤,猶如一只炸了刺的刺猬,幼小又頑固。

仿佛誰也傷害不了她,也傷害不了她緊緊抱著的人。

“我們不去。”

“我娘不去、我也不去,”沈如意沖司馬澤喊了起來,“你離開我家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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